今年11月，坐标南京的陈钟打算去以“灵验”著称的鸡鸣寺祈福。正当她做攻略的时候，却发现南京鸡鸣寺官方于微信发布通知，表示因疫情原因将暂停对外开放。

通知的最后一行则写着：“暂停开放期间，大众可通过南朝首刹鸡鸣寺微信公众号祈福。”

图源：鸡鸣寺公众号

虽然听上去颇有种“电子烧香，赛博祈福”意味，但实际上，玄学的线上化已是当下的大趋势。此前，陈钟还收到过母亲购买于快手旅游达人直播间的朱砂吊坠，据主播所说，这些朱砂制品都曾在五台山“开过光”。

与此同时，互联网玄学以五花八门的方式不同程度地参与到年轻人日常生活中：有人关心如何平安度过“水逆”，搜寻星座资料，有人在微博转发锦鲤、在线测试塔罗，还有人每月首日在朋友圈“烧头炷香”，希望生活待她好一点……

神秘主义浪潮席卷互联网，带来的是一门“长红”的生意吗？

玄学“制胜”互联网

“月初1日到5日这几天，你的守护星金星跟海王星出现了互动，你可能对某个人从上个月最后一周开始产生了不信任感……”在“2022星座运势”中，微博博主@Alex是大叔对十二星座的本月运势作出了详细分析。

提及玄学，人们最熟悉的可能还是星座。每隔一段时间，星座运势就会上一次热搜，而在微博、小红书、抖音等内容平台，都活跃着不少星座博主。

早期成功打造星座IP的@同道大叔，2014年因星座吐槽漫画走红于微博，2015年推出微信订阅号后，首周即实现了粉丝过万。依靠星座的强吐槽性与共鸣性，同道大叔迅速打造起星座IP形象，并开发衍生文创类产品，成为星座赛道头部达人。

将视野稍稍转回至短视频领域，人们所熟悉的或许还有@陶白白Sensei。作为知名星座博主，陶白白无疑具备“热搜”体质，常常因娱乐事件意外登上热搜。今年8月，霍尊“塌房”事件，陶白白因一段与事件瓜极其吻合的直播连麦登上热搜，11月，汪小菲的“床垫文学”一时火热，陶白白的“别惹巨蟹座”又被吃瓜群众奉为箴言。此外，“你会为了我去搜陶白白吗”等话题的火热，也足以显示其影响力。

@陶白白Sensei 抖音视频截图

@陶白白Sensei同样是起号于微博时代的大V，由图文转向短视频后，因深厚的内容根基、极有代入感的星座分析迅速涨粉。目前，陶白白抖音粉丝达到2199万，在小红书也拥有着将近320万粉丝。

塔罗则是一项盛行于西方的占卜术，通过抽取不同塔罗牌，塔罗师们借此解读有关问卜者所关心、焦虑之事的过去及未来。

这类大众占卜频繁见于B站与小红书，“你的正缘什么时候到来”“你心里想的那个人会来找你吗”“这个月你的财运怎么样”……情感与事业无疑是最为热门的话题。在将本应具备隐秘性的占卜搬入线上后，塔罗的神秘感消失，取而代之的是快速反馈与即时满足感的提升。

“感恩宇宙，领取好运。”如果你曾刷到B站塔罗占卜视频，对这句话一定不陌生。在B站，互动视频形式的上线为大众占卜提供了良好载体。塔罗师们往往将三张牌放置于镜头中心，告诉观众静心冥神，选出与你感应最强的一张牌，此后的抽牌、解读，以及塔罗师的预测与建议都对应着观众的选择。

强互动性不仅体现在用户的自主选择上。选牌时，塔罗师也会告诉用户，可以将“感恩”打到弹幕上以收取能量。因此，“领取好运”就构成了这类占卜视频的主要弹幕。

@Luka大叔星座馆 塔罗视频截图

而在小红书，塔罗占卜也备受追捧。创作者往往会定位多个时间节点，方便用户跳转观看所选牌面内容。

小红书的优势在于，平台的算法推荐机制会将大量相似的内容推送至首页，双瀑布流的形式带来更强的沉浸感，用户往往在测试结束后被其他笔记吸引，马不停蹄地奔向下一场测试。另一方面，女性用户居多为小红书带来的是大量分享类内容，不少人都在情感话题中留下了自己的想法与期待。

相对于星座、塔罗这类强普适性的大众占卜，或许是与“封建迷信”靠的太近，在社交平台上几乎“销声匿迹”的反而是国产命理学。无论是B站还是小红书，大部分都避重就轻谈起国学知识，占卜入口较为隐秘。

卡思在某一以“六爻”占卜为主的直播间内，发现UP主采取的是铜钱摇卦的方式，期间弹幕有人询问收费情况，UP主表示，交易需要在微信进行。

玄学赛道入局者众，但困于变现

副业焦虑席卷年轻人，其中，线上玄学因低门槛、反馈快而深得年轻人喜爱。想要做玄学副业的用户并不在少数。在豆瓣小组“副业又失败的一天”中，就有多篇帖子提及想要入门玄学，寻求行业建议。

晓理是一名有着四年经验的塔罗从业者，从一开始的兼职，到现在的全职，她偶尔也能实现月入过万的小目标。在淘宝店铺被关闭、职业进入瓶颈期时，她也曾发帖求助，有人建议她，“大众占卜可以试试B站和小红书”。

总结过往经验，晓理认为，“关键是引流”。对玄学从业者来说，多平台引流、进行私域积累是相当重要的。起步阶段，占卜师们的生意往往依赖于社交裂变，即朋友圈内及亲友之间的口耳相传，但为了获取更多潜在的客流量，直播间与短视频就成了玄学从业者们重要的引流场景。

为了吸引用户，塔罗师们往往会在作品增加用户感兴趣的话题关键词，如“运势”“恋情”“桃花”等，并在评论区与兴趣用户互动，提出“想要获取更详细的解读分析，可以私占”。

但一些“偷懒”的解读也经常导致“货不对板”的现象，部分创作者将他人内容直接搬运、或是直接复制私占解读的行为都会被用户吐槽，“如果不是看到天蝎就信了”“已经从三个人那个看到要旧情重燃了”等。

豆瓣用户@啊又没蓝了 在豆瓣小组“副业失败的一天”中提到，她曾经在淘宝看到过同一篇解析发给不同客户的情况，这种行为虽然为同行不齿，但可观的销量依旧令人羡慕。

而在塔罗占卜直播间内，主播则会打出“首张牌免费”的优惠，新人用户在关注粉丝团，赠送主播1抖币后，就可以体验一张牌预测。但如果想继续体验，就需要额外消费。一般来说，交易通常在微信，或是以打赏的方式在抖音进行，一次初级牌阵的测算花费不超过五十，而高阶占卜则可能要花费上百甚至上千。

由于“商品”的特殊性，玄学从业者的变现主要阵地仍是粉丝团，或微信群等私域空间。在表达占卜意愿后，主播通常会拉人入微信群或粉丝团，并以免费占卜的福利提升粉丝黏性与复购率。

与此同时，玄学主播的创收很大程度上依赖于粉丝的高忠诚度，不少新人的首次尝试都得益于老用户的推荐。也因此，用户的正向反馈变得至关重要。大部分主播都会在短视频中出示成功案例——先是抛出用户问题截图，继而是自己的解疑答惑，最后则是来自用户的正向反馈，以此搭建起个人流量池。

玄学附加产品，如转运水晶、桃花手链等也被挂入玄学从业者的商品橱窗，这类产品普遍价格并不低廉。卡思关注到的@星愿女神，在抖音拥有76万粉丝，已算得上头部，其橱窗内商品如粉水晶手链、水晶许愿树，售价为199、299元，同时也有一款高价水晶，卖到了1599元。

@星愿女神 抖音账号截图

除此之外，玄学从业者的另一条交易渠道还有被称为“海鲜市场”的闲鱼。“先以低价吸引客流，再改价交易。”有豆瓣用户介绍了这套具体操作，即先设置一个较低的价格，标明不可直拍，需与卖家沟通，等双方交流完毕后，再由卖家改价成交。

不过，不少塔罗博主都曾陷入闲鱼下架，淘宝店铺也被强制关闭的境地，素人直播间被封已是常事。目前在闲鱼搜索“算命”“星盘”“占卜”等关键词，均无法搜索到相关商品及服务。

“行业头部确实能通过打造IP和卖课的方式轻松赚钱，”晓理告诉卡思数据，“但其实没有必要神话玄学博主的赚钱能力，因为大部分素人都赚不到钱。”

生意难做，也来源于平台政策的收紧。今年1月，抖音直播还发布了专项治理“占卜、算命、塔罗”等迷信伪科学内容公告，称坚决抵制一切传播“迷信伪科学”行为，一经发现将视违规情节严重程度，进行直播权限封禁处罚，严重的甚至会被永久封禁账号。

或许一些达人还能再夹缝中生存下去，但平台的明令禁止还是让大部分直播间失去了流量。“我去看过几场深夜直播，在线人数很多都是个位数，甚至只有我一个观众。”晓理告诉卡思数据。

在豆瓣小组，玄学从业者@momo也发帖吐槽：“经常被举报，近期对神秘学管控蛮严的，很难做好的推广。”

另一方面则源于玄学本身的困境，例如塔罗占卜，一些关于未来模棱两可的说法，在难以证伪的同时，也难以证实。算法会将玄学内容集中推荐至你的主页，但你很快会发现，这些说法各不相同，甚至同一问题会出现两种截然不同的答案。

星座玄学则因“幸存者偏差”以及“巴纳姆效应”广受质疑。巴纳姆效应，指人很容易相信一个笼统的一般性的人格描述，并认为它准确地揭示了自己的人格特点。过于笼统的描述，难免有用户嘲讽“这不是星座的特点，这是人的特点”“我家狗来了都得中几条”。

“不要迷信塔罗占卜”，有小红书用户表示，在她看来，大多数时候这类测算都是为自己情绪寻找一个发泄口，“如果你能接受占卜的答案，就不要再去占卜第二次。”

年轻人真的笃信玄学吗？其实不然。喜爱玄学的年轻人，一部分出于娱乐消遣，“占卜从未停止，恋爱从未开始”“运势不好那就下一个视频重测”的自我调侃常见于内容平台。另一部分则出于急迫的情感诉求与心理焦虑。对于后者而言，寄托情感、消解焦虑才是玄学消费的最终目的。

诸如此类，或许并不影响当代年轻人对玄学的追捧，但也注定了这不会是一门大体量生意。